第3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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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萸停下腳步， 擡眸問顧寅眠：“那你要永遠做我哥哥嗎？”
顧寅眠跟著止步：“哥哥分很多種， 有一種就很明確的闡釋了我們之間的關系。”
桑萸疑惑：“哪種？”
顧寅眠輕笑出聲：“鄧麗君有首歌， 歌名就是答案。”
桑萸：……
“吃不下糖葫蘆了？要不你求求我，我幫你吃？”
四周無人，桑萸輕扯顧寅眠袖擺，意思是別鬧了行不行？她小聲解釋說：“我那個， 我上午特別緊張，所以才畫那麽快的。”
“要見我很緊張？”
“嗯。”
顧寅眠俯首看著小姑娘，擡手摸摸她柔軟的發。
小巷遠離喧囂，地面石磚上的樹影緩緩地搖曳。
頭頂傳來男人掌心寬厚的暖意，伴著好聞的草木清香，讓桑萸莫名有些心癢。
最後這串還剩大半的糖葫蘆，是顧寅眠幫忙吃掉的。
甜度幾近爆表。
畫完下午的功課， 桑萸向負責的黃老師說明事由，請了半天假。
老師笑瞇瞇允道：“行， 你陪家眷去吧，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桑萸：……
家眷什麽的， 好像有點暧昧。
桑萸回宿舍時，孫柔居然也在。
她穿淺藍的裙，蜷曲波浪拉直了，棕色長發柔順地垂下。
桑萸怔了兩秒才回神。
一眼掃去， 這條連衣裙與室友們送她的那條很像，但孫柔的顏色比她那條稍濃些。
“桑萸，我這身打扮好看嗎？”孫柔提起裙擺， 在她面前小幅度轉了個圈。
鮮少見孫柔這般打扮，桑萸感覺有些怪異。但無疑是美麗的。
“你這樣很好看。”
“那我就放了心。”孫柔睨了桑萸的白T恤牛仔褲，還有隨便捆起來的馬尾，眸中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輕蔑，“你怎麽突然回宿舍了？”
桑萸找出相機，嘴角彎彎說：“我請了假，下午要陪哥哥去鏡湖。”
孫柔長長“哦”了聲，拎包便往外走：“祝你們下午愉快，我先出門，再見。”
“再見。”
宿舍有方狹窄落地鏡。
桑萸有點猶豫地走到鏡子前。
鏡子裏的寡淡女孩與孫柔的精心裝扮形成鮮明對比。
要換身衣服嗎？
可她這趟出門都沒帶裙子。
化妝品也沒有帶。
望著鏡子裏的自己，桑萸幹脆把頭發放下來，又從包裏找出水晶櫻桃發卡，別在發上。
對鏡梳理片刻，桑萸終於滿意地露出淺笑，就這樣吧。
小院與顧寅眠入住的岳柏客棧很近。
步行不到四百米。
桑萸找到顧寅眠時，他站在一棵茂盛的雙莢槐下。
那樹上綴滿燦黃色的花朵，開得極其明媚。花朵下的男人站姿慵懶，深邃目光投向遠處。
俊朗如畫。
桑萸深吸了口氣，朝顧寅眠小跑而去，將要靠近，男人似有所覺地回過頭。
那瞬間，花也不及他眸色明艷。
“來了？”顧寅眠目光在她發卡上頓了半秒。
小姑娘頭發散開，如墨般的綢緞，襯得她膚色嬌嫩白皙，像上好的羊脂玉。
“束發久了頭皮會痛。”桑萸多此一舉地解釋說。
“哦——”男人腔調低沈，尾音很自然的拖長，似含著些漫不經心的慵懶，像一陣暖熱的氣息撲在耳廓，在人心尖輕輕撓了下。
桑萸好心虛：“我們走吧。”
顧寅眠比桑萸方向感好很多，兩人走最近路線抵達鏡湖。
桑萸一路都在認真考慮送大家什麽禮物才好。
顧寅眠不甚在意的樣子：“我看路邊賣的鑰匙扣就很好。”
桑萸對他的敷衍很不滿意。
顧寅眠好笑：“紀念品而已，不用花什麽錢。”
桑萸說：“我有錢呀，暑假才做了兼職，還有二哥，他匯給我分紅了，所以我要好好給大家挑選禮物，不用考慮錢的問題。”
顧寅眠調侃道：“我們家妹妹可真闊綽大方。”
桑萸：……
說起這個，桑萸覺得自己沾了好多顧以凜的光。
顧家人都好優秀，二哥以後肯定也前途光明，她拿著顧家給的零花錢給二哥投資，怎麽算都是顧家虧大了。
顧寅眠被她這番理言論逗笑：“沒關系，就當是給你的嫁妝。”
周遭忽然傳來高聲交談。
是一對小情侶鬥嘴。
桑萸疑心自己是否聽錯，方才顧寅眠是在說……嫁妝嗎？
鏡湖作為國家文化保護區，被治理得極好，水是碧綠色的，幾只黑天鵝偶爾從水面飛過。
湖心搭起長長的橋梁，游人撐著油紙傘行走其中，還有不少穿漢服的漂亮女孩。
微風在水面泛起漣漪，波紋層疊遞進。
桑萸心情很好，嘴角始終掛著淺笑。
顧寅眠看著那張明媚的笑顏，心湖也泛起溫柔的漣漪。
湖畔人多，桑萸看到好多人都在拍照，她取出相機，想給顧寅眠拍。
顧寅眠不太喜歡面對鏡頭，但他不忍掃小姑娘的興。
桑萸拍照技術還行的。
學藝術的在審美方面都頗具靈性。
清風徐來，揚起顧寅眠發梢，陽光如星子綴在他發上。
遼闊的湖面忽地飛來一只黑天鵝，恰巧顧寅眠微仰脖頸，目光追隨那只黑天鵝而去。
桑萸捕捉到了這個瞬間。
按下快門的那秒，桑萸的心好似也跟著漏跳了半拍。
她突然好羨慕那只黑天鵝。
能被那般閃耀的目光追隨，一定很幸福吧。
“我給你拍。”
“我不拍。”桑萸連忙把相機藏到身後。
顧寅眠眼尾拉長，戲謔地瞧著小姑娘：“這是什麽道理？只許你給我拍，不準我拍你？還是……”
還是什麽？桑萸仰頭望著他，眸光清清亮。
男人似在審視她，仿佛要探入她靈魂深處：“想和我一起拍？”
“……”
她不是，她沒有。
別胡說。
撲哧一聲，他們身後傳來銀鈴般的笑音：“我幫你們拍吧。”
淺緋色漢服女孩歪歪頭，自告奮勇說：“放心，我拍照技術OK的啦。”
顧寅眠目光落在漢服女孩身上，他微擡下頷，示意桑萸把相機交給人家。
桑萸遲疑地偏過頭。
漢服女孩圓圓的小臉，她有一對梨渦，妝容精致淡薄，笑起來仿佛是黑夜裏的星光，親和力十足。
桑萸本就是不懂拒絕的性格。
加上對方可愛，等她反應過來，相機已然在對方手上。
“這邊景色好漂亮，你們站在這裏拍呀。”漢服姑娘指向廊橋邊，笑容滿滿，“你們好登對哦，是我見過CP感最強的情侶，要是你倆當我模特就好啦，豆蔻少女VS翩翩如玉，絕對超受歡迎。”
“模特？”
漢服女孩點頭：“對呀，我穿的漢服是我自己設計的哦，在網上有店鋪啦。”
桑萸有點吃驚：“你看起來好像還是學生？”
漢服女孩：“我今年大三。”
桑萸：“我也是。”
漢服女孩很高興：“好巧哦！”
桑萸：“是呀。”
兩人交談甚歡，顧寅眠哭笑不得。
許久，漢服姑娘才想起拍照的事，她吐吐舌頭，不好意思沖他們說：“哎呀，你們站近一點，我給你們拍啦。”
漢服姑娘顯然是極熱情的性子。
她拍了幾張都不滿意，指揮他們按照她的教學擺出相應動作。
“你們要不來個kiss吧？不用不好意思哦。”
“還是摟著吧。”顧寅眠看了眼羞紅臉的桑萸，單臂將她摟入懷中，眼中彌漫著不經意的寵溺，“我們就這樣，麻煩你了。”
漢服姑娘暧昧地眨眨眼，迅速按下快門。
他們與熱情的漢服女孩在湖畔分開。
桑萸捧著相機，低眉查看照片。
這好像還是第一次，她與顧寅眠單獨合影。
總覺得，是很值得紀念的一刻。
白雲浮在蔚藍天空，柔軟得莫名令人心動。
顧寅眠的手索性沒挪開，他直接搭在小姑娘肩上，摟著她穿過熙攘人群。
“我想給爺爺買一尊竹雕，這邊有好多厲害的竹雕師父，雕出來的藝術品特別精致。”
“只要是你送的，爺爺肯定都歡喜。”
桑萸眉眼彎彎地從相機擡頭，恰好與顧寅眠四目相對。
他們的距離是那麽的近。
肩窩傳來溫厚的力量，桑萸後知後覺反應過來，她竟還被顧寅眠親密地摟在懷裏。
身體好熱，如同身處酷暑。
桑萸想要掙脫。
莫名又有那麽點眷念。
初秋的風擦著桑萸脖頸拂過，像是顧寅眠落在她身上的吻。
羞赧地錯開視線，桑萸不敢再看顧寅眠。
秋意分外惹人躁動。
女孩小小的一只，美景映在她眸中，那瀲灩仿佛化作片片桃花兒瓣，飛入他心中。
顧寅眠默默地將小姑娘擁得更緊。
與此同時，前方傳來一陣騷動，高挑纖細的藍裙女郎撐著白底綴桃花的油紙傘，自遠處緩慢走來。輕風將她裙擺搖曳，她每一步都仿佛行走在花間，風采動人。
游客行人皆癡迷地望著她。
桑萸目光不經意落在那熟悉的倩影上，杏眸微微錯愕。
是孫柔。
孫柔很快也看到了她，嘴角漾開淺笑。
顧寅眠有所察覺地隨桑萸擡眸，看到了昨夜見過的女生。
藍裙少女款款而來，她刻意將自己裝扮的幼弱化，臉上的微笑仿佛精心計算過，顯得天真而純潔。可那雙眼睛，沈澱了太多覆雜。
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銳利，冷笑在唇間蔓延。
顧寅眠還沒作出反應，他搭在小姑娘肩上的右臂被推了下去。
孫柔已走到他們面前。
“孫柔你怎麽也在這裏啊？”桑萸禮貌地露出微笑。
“我想給家人朋友買點紀念品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“那我們一起？”
桑萸楞住，旋即點點頭。
不過——
桑萸忽然想起來地去看顧寅眠，男人卻側目望向遠方，不再看她。
怎麽辦？
顧寅眠是生氣了嗎？
桑萸想拽顧寅眠衣袖，可孫柔還在一旁，她剛伸出去的手不自覺又收了回來。
在旁人眼底，他是她哥哥。
那般親密的姿勢，在別人看來很怪異不是嗎？
“我們去那邊逛逛。”孫柔親熱挽住桑萸手腕，帶著她往商街走，沒走幾步，孫柔淺笑盈盈地回眸，含媚的目光凝在顧寅眠的身上，“桑萸哥哥，你不和我們一起嗎？”
顧寅眠眼尾挑起，面無表情的臉忽然有了神色。
他看著孫柔，忽地笑了，只是那笑沒有半點溫度。
桑萸回眸看到的便是他們相視而笑的一幕。
很快，顧寅眠將目光轉向桑萸。
他笑容收了收，脊背挺直，不覆方才的閑適慵懶。
桑萸怔忪地望著顧寅眠，有些錯愕，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。
他此時周身都散發出冷漠的氣息。
像是重新變回以前的那個顧寅眠，那個不易親近對她總是疏離淡漠的哥哥。
桑萸想說些什麽，或者做些什麽，卻猝不及防被孫柔拉著湧入人群，男人的身影徹底埋沒在後方……
秋日的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。
琳瑯滿目的商業街，孫柔與桑萸在香鋪挑選禮物。
孫柔拿了數盒沈香，說是贈與家中長輩。
桑萸便跟著拿了幾盒凝神助眠的線香，先前棠棠總晚睡，這個對她或許有幫助吧。
店內客人繁多，空氣裏有好聞的檀香氣息。
似能靜神。
可她的心為何卻無比的紊亂？
桑萸捧著幾盒香，不安地回頭去尋顧寅眠。
她目光掃過一張張陌生面孔，人群裏卻沒有那抹熟悉的清雋身影。
他人呢？方才他分明還在的。
難道顧寅眠撇下她，獨自走了嗎？
桑萸下意識便要離開正排隊結賬的隊伍，卻被孫柔拉住手腕。
“排在你前面的只有兩個人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桑萸糾結地咬住唇，水潤的粉變成了瑰麗的紅。
孫柔眼底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厭惡。
何必在她面前裝無辜扮柔弱？
可偏偏就是有很多男人吃她這套。
想到那個外貌矜貴的男人，孫柔心中的不甘像是鋪開一張密集的蜘蛛網。
“你在找哥哥嗎？”孫柔放輕腔調，寬慰她說，“放心，他肯定在外面等你呢！”
是嗎？桑萸睫毛微微顫動，惶恐在心尖彌漫開來。
孫柔在桑萸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：“桑萸，你哥住在附近的岳柏客棧嗎？我昨晚好像看見他往那邊去了。”
桑萸心不在焉嗯了聲。
“你哥叫什麽名字？”
桑萸聲音越發的細弱：“顧寅眠。”
孫柔挑眉：“顧……什麽？”
耳畔嗡嗡，桑萸沒能聽清。
她魂不守舍排著隊，心神不安。
顧寅眠真的願意等她嗎？
他那樣繁忙的人抽出時間，一路風塵仆仆趕來畫鄉村；
他那般惜字如金話又少的人，這段時間卻主動同她說了好多話；
他那種疏離淡漠的性子，也逐漸在她面前變得不那麽疏離冷淡了。
她何德何能？怎麽能忍心把這個處處遷就她的男人拋在一旁呢？
她沒有問他的想法，也不顧他的意願，不管他的行蹤。
憑什麽顧寅眠就必須配合她呀？
憑什麽她為了自己那討厭的不會拒絕別人的習慣，就得委屈他呢？他都沒有委屈過她。
酸澀一陣陣湧上鼻尖。
桑萸眼前仿佛起了霧。
“小姑娘，輪到你了，結賬嗎？”
“小姑娘——”
“對不起。”桑萸把懷中幾盒沈香放到桌面，向店員道歉：“對不起，我待會再來買，真的對不起。”
小姑娘語含哽咽。
一雙杏眸沾染水漬，如落了雨般，像夏日初露尖尖角的荷花苞。
那張臉雖不及綻開的牡丹嬌艷，卻清新可愛格外招人憐。
店員是個年輕小夥子。
他怔怔望著那道奔出去的纖瘦身影，腦中仍是剎那的驚鴻一瞥。
女孩含淚的模樣莫名讓他跟著揪心，她是被欺負了嗎？還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。
出於直覺，他質疑的目光落在緊隨其後的孫柔身上。
這個穿藍裙的女孩非常漂亮，從她進店起，便吸引了眾多男性目光。
可他卻更喜歡與她同行的小女生，那樣幹凈仿佛清晨露珠般的存在，既脆弱又透明，讓人好想保護她。
孫柔盯著店員，尷尬錯愕之餘，又倍感屈辱。
桑萸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幹她屁事？
又一個被桑萸外表欺騙的傻瓜嗎？
“抱歉，我同學她有點事。”孫柔在心底暗罵了句，勉強笑著讓店員幫她結賬，“麻煩快點好嗎？我想去追我同學。”
孫柔神情極其自然，語氣溫柔，外加對朋友的擔憂，連旁人都看得為之動容。
店員回神，迅速替她結賬。
孫柔拎著沈香速速走出店門。
氤氳著覆古氣息的街道熙來攘往，卻不見桑萸與那男人的身影。
纖細手指攥緊，孫柔臉上淺笑盈盈，心底卻很生氣。
燦爛陽光傾瀉而下。
孫柔滿腔憤慨更甚。
街巷人聲鼎沸，桑萸目光匆促。
彩色風車、牽著小孩的父母、拍照的旅客……
沒有顧寅眠，到處都沒有。
鼻腔酸澀才壓下去，又浮上來。
他肯定生氣了。
該生氣的。
他又不是毫無理由的生氣，是她錯了。
桑萸黯然地看了眼遠方，不知不覺，空中團成團的白雲被風吹散了。
拽掉發上的櫻桃發卡，桑萸漫無目的地往前走。
顧寅眠就那麽生氣嗎？生氣到都不想看見她了嗎？
桑萸遲疑地從口袋取出手機，卻不小心帶出了一根黑色橡皮發圈。
發圈滾了會兒，落定在青石磚。
桑萸彎腰去撿，一只手卻比她動作更快。
那是極漂亮的手，冷白的膚色，骨節分明五指瘦長，淡粉色指甲殼修剪得清爽幹凈。
桑萸怔怔盯著。
“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？”熟悉的聲調微微上揚，含著細末的戲謔打趣之意，“都不等哥哥的嗎？”
桑萸忽然想哭。
她垂低了腦袋，不讓顧寅眠看見她狼狽的樣子，只搖頭，再搖搖頭。
“送你的花。”一朵紫粉色牽牛花猝不及防出現在桑萸眼前。
頭頂低沈聲音含笑：“昨晚不是答應給你獎勵嗎？”
原來他去給她摘花了嗎？
桑萸掀起濕潤的睫毛，朦朧水霧裏，那朵紫粉色的花兒綻在他指間。
開得真好。
漂亮極了。
“不喜歡？扔了？”這個角度，顧寅眠只望見小姑娘柔順的發，還有小巧精致的鼻尖與唇。
“喜歡。”桑萸反應過來，一把將牽牛花搶到手上。
男人喉間發出一聲輕笑。
桑萸抿抿唇，才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。
“你那同學呢？”
不知是不是錯覺，顧寅眠嗓音明顯冷淡許多。
桑萸身體一僵。
糟糕，她給忘了，把孫柔忘在了九霄雲外。
可如果她顧及孫柔，那顧寅眠呢？
兩個女孩子逛街，他跟在身後，一定無聊又寂寞。
事事哪都有兩全之策？
顧此就要失彼的。
桑萸拋卻糾結說：“我給孫柔發條簡訊，就說我們要去買別的東西，不與她同行了。”
“如果她追問我們的行蹤，你怎麽回覆？”顧寅眠有些意外地望著小姑娘，他眸色深了深，拋給她新的問題。
“那……”桑萸求救地看向顧寅眠，“怎麽辦？”
“哥哥教你？”顧寅眠眉梢微挑，他拿走桑萸手機，捏在手裏揚了揚，漫不經心說，“無視就行。”
那輕佻的模樣，莫名痞氣。
還有點瀟灑不羈的味道。
桑萸突然想笑。
她整個人好像都變輕盈了：“哥哥，你以前好像不是這樣子的。”
“哦？那是怎樣？”
“好嚴肅的。”
“哥哥以前肩上擔子重，底下兩個小的，又還有你這個小小的，壓力太大。”
“……”
桑萸不太服氣：“我只比龍鳳胎小一歲，哪算小小的？”
顧寅眠像是在笑：“你說不算，那就不算。”
這話聽起來好像反話。
桑萸不服氣：“可我們現在都長大了呀。”
顧寅眠看她一眼：“唔，你確實長大了。”
長大到他不需要再隱藏自己的那份情愫，長大到他終於能自私的把她占為己有。
顧寅眠握住桑萸的手，嘴角笑意不自覺深了些。
桑萸仰頭，那些鍍在顧寅眠臉上的暖光像濾鏡，襯得男人絕世無雙。
不過本來這世上就只有一個顧寅眠。
在她心中，永遠都是最好最好的顧寅眠。
“對不起。”想到剛才的事情，桑萸還是很在意很難過。
“為什麽說對不起？”
桑萸笑著搖搖頭，不肯再多說。
她目光描繪著手上的那朵牽牛花。
在心底說。
對不起呀顧寅眠，剛才為了微不足道的別人扔下你。
以後不會了。
只要你不扔下我，我就不會拋掉你的。
哪怕我們在一起的目的並不單純，但好像沒關系的。
“我們去給爺爺挑禮物吧。”終於收拾好心事，桑萸嗓音清清脆脆的，很通透，“我看中了兩個竹雕，你幫我拿主意吧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還有送給棠棠的沈香，我放在香鋪沒來得及結賬。”
“那我們先折回店鋪。”
“好，不過我在想送伯父伯母什麽禮物好呢，還有二哥，他……”
小姑娘的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。
粉唇張張合合。
是快樂的吧？
顧寅眠專註地望著女孩眉眼，她是因為同他在一起而感到快樂嗎？是為他才開始學著去拒絕別人嗎？這份快樂算動心嗎？
顧寅眠嘴角不自覺上揚。
算了，他哪有那麽的貪心？
他不求她愛他深切濃厚，只求小姑娘對他的這份動心如溪流，潺潺涓涓，永遠都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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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寅眠跟著止步：“哥哥分很多種， 有一種就很明確的闡釋了我們之間的關系。”
桑萸疑惑：“哪種？”
顧寅眠輕笑出聲：“鄧麗君有首歌， 歌名就是答案。”
桑萸：……
“吃不下糖葫蘆了？要不你求求我，我幫你吃？”
四周無人，桑萸輕扯顧寅眠袖擺，意思是別鬧了行不行？她小聲解釋說：“我那個， 我上午特別緊張，所以才畫那麽快的。”
“要見我很緊張？”
“嗯。”
顧寅眠俯首看著小姑娘，擡手摸摸她柔軟的發。
小巷遠離喧囂，地面石磚上的樹影緩緩地搖曳。
頭頂傳來男人掌心寬厚的暖意，伴著好聞的草木清香，讓桑萸莫名有些心癢。
最後這串還剩大半的糖葫蘆，是顧寅眠幫忙吃掉的。
甜度幾近爆表。
畫完下午的功課， 桑萸向負責的黃老師說明事由，請了半天假。
老師笑瞇瞇允道：“行， 你陪家眷去吧，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桑萸：……
家眷什麽的， 好像有點暧昧。
桑萸回宿舍時，孫柔居然也在。
她穿淺藍的裙，蜷曲波浪拉直了，棕色長發柔順地垂下。
桑萸怔了兩秒才回神。
一眼掃去， 這條連衣裙與室友們送她的那條很像，但孫柔的顏色比她那條稍濃些。
“桑萸，我這身打扮好看嗎？”孫柔提起裙擺， 在她面前小幅度轉了個圈。
鮮少見孫柔這般打扮，桑萸感覺有些怪異。但無疑是美麗的。
“你這樣很好看。”
“那我就放了心。”孫柔睨了桑萸的白T恤牛仔褲，還有隨便捆起來的馬尾，眸中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輕蔑，“你怎麽突然回宿舍了？”
桑萸找出相機，嘴角彎彎說：“我請了假，下午要陪哥哥去鏡湖。”
孫柔長長“哦”了聲，拎包便往外走：“祝你們下午愉快，我先出門，再見。”
“再見。”
宿舍有方狹窄落地鏡。
桑萸有點猶豫地走到鏡子前。
鏡子裏的寡淡女孩與孫柔的精心裝扮形成鮮明對比。
要換身衣服嗎？
可她這趟出門都沒帶裙子。
化妝品也沒有帶。
望著鏡子裏的自己，桑萸幹脆把頭發放下來，又從包裏找出水晶櫻桃發卡，別在發上。
對鏡梳理片刻，桑萸終於滿意地露出淺笑，就這樣吧。
小院與顧寅眠入住的岳柏客棧很近。
步行不到四百米。
桑萸找到顧寅眠時，他站在一棵茂盛的雙莢槐下。
那樹上綴滿燦黃色的花朵，開得極其明媚。花朵下的男人站姿慵懶，深邃目光投向遠處。
俊朗如畫。
桑萸深吸了口氣，朝顧寅眠小跑而去，將要靠近，男人似有所覺地回過頭。
那瞬間，花也不及他眸色明艷。
“來了？”顧寅眠目光在她發卡上頓了半秒。
小姑娘頭發散開，如墨般的綢緞，襯得她膚色嬌嫩白皙，像上好的羊脂玉。
“束發久了頭皮會痛。”桑萸多此一舉地解釋說。
“哦——”男人腔調低沈，尾音很自然的拖長，似含著些漫不經心的慵懶，像一陣暖熱的氣息撲在耳廓，在人心尖輕輕撓了下。
桑萸好心虛：“我們走吧。”
顧寅眠比桑萸方向感好很多，兩人走最近路線抵達鏡湖。
桑萸一路都在認真考慮送大家什麽禮物才好。
顧寅眠不甚在意的樣子：“我看路邊賣的鑰匙扣就很好。”
桑萸對他的敷衍很不滿意。
顧寅眠好笑：“紀念品而已，不用花什麽錢。”
桑萸說：“我有錢呀，暑假才做了兼職，還有二哥，他匯給我分紅了，所以我要好好給大家挑選禮物，不用考慮錢的問題。”
顧寅眠調侃道：“我們家妹妹可真闊綽大方。”
桑萸：……
說起這個，桑萸覺得自己沾了好多顧以凜的光。
顧家人都好優秀，二哥以後肯定也前途光明，她拿著顧家給的零花錢給二哥投資，怎麽算都是顧家虧大了。
顧寅眠被她這番理言論逗笑：“沒關系，就當是給你的嫁妝。”
周遭忽然傳來高聲交談。
是一對小情侶鬥嘴。
桑萸疑心自己是否聽錯，方才顧寅眠是在說……嫁妝嗎？
鏡湖作為國家文化保護區，被治理得極好，水是碧綠色的，幾只黑天鵝偶爾從水面飛過。
湖心搭起長長的橋梁，游人撐著油紙傘行走其中，還有不少穿漢服的漂亮女孩。
微風在水面泛起漣漪，波紋層疊遞進。
桑萸心情很好，嘴角始終掛著淺笑。
顧寅眠看著那張明媚的笑顏，心湖也泛起溫柔的漣漪。
湖畔人多，桑萸看到好多人都在拍照，她取出相機，想給顧寅眠拍。
顧寅眠不太喜歡面對鏡頭，但他不忍掃小姑娘的興。
桑萸拍照技術還行的。
學藝術的在審美方面都頗具靈性。
清風徐來，揚起顧寅眠發梢，陽光如星子綴在他發上。
遼闊的湖面忽地飛來一只黑天鵝，恰巧顧寅眠微仰脖頸，目光追隨那只黑天鵝而去。
桑萸捕捉到了這個瞬間。
按下快門的那秒，桑萸的心好似也跟著漏跳了半拍。
她突然好羨慕那只黑天鵝。
能被那般閃耀的目光追隨，一定很幸福吧。
“我給你拍。”
“我不拍。”桑萸連忙把相機藏到身後。
顧寅眠眼尾拉長，戲謔地瞧著小姑娘：“這是什麽道理？只許你給我拍，不準我拍你？還是……”
還是什麽？桑萸仰頭望著他，眸光清清亮。
男人似在審視她，仿佛要探入她靈魂深處：“想和我一起拍？”
“……”
她不是，她沒有。
別胡說。
撲哧一聲，他們身後傳來銀鈴般的笑音：“我幫你們拍吧。”
淺緋色漢服女孩歪歪頭，自告奮勇說：“放心，我拍照技術OK的啦。”
顧寅眠目光落在漢服女孩身上，他微擡下頷，示意桑萸把相機交給人家。
桑萸遲疑地偏過頭。
漢服女孩圓圓的小臉，她有一對梨渦，妝容精致淡薄，笑起來仿佛是黑夜裏的星光，親和力十足。
桑萸本就是不懂拒絕的性格。
加上對方可愛，等她反應過來，相機已然在對方手上。
“這邊景色好漂亮，你們站在這裏拍呀。”漢服姑娘指向廊橋邊，笑容滿滿，“你們好登對哦，是我見過CP感最強的情侶，要是你倆當我模特就好啦，豆蔻少女VS翩翩如玉，絕對超受歡迎。”
“模特？”
漢服女孩點頭：“對呀，我穿的漢服是我自己設計的哦，在網上有店鋪啦。”
桑萸有點吃驚：“你看起來好像還是學生？”
漢服女孩：“我今年大三。”
桑萸：“我也是。”
漢服女孩很高興：“好巧哦！”
桑萸：“是呀。”
兩人交談甚歡，顧寅眠哭笑不得。
許久，漢服姑娘才想起拍照的事，她吐吐舌頭，不好意思沖他們說：“哎呀，你們站近一點，我給你們拍啦。”
漢服姑娘顯然是極熱情的性子。
她拍了幾張都不滿意，指揮他們按照她的教學擺出相應動作。
“你們要不來個kiss吧？不用不好意思哦。”
“還是摟著吧。”顧寅眠看了眼羞紅臉的桑萸，單臂將她摟入懷中，眼中彌漫著不經意的寵溺，“我們就這樣，麻煩你了。”
漢服姑娘暧昧地眨眨眼，迅速按下快門。
他們與熱情的漢服女孩在湖畔分開。
桑萸捧著相機，低眉查看照片。
這好像還是第一次，她與顧寅眠單獨合影。
總覺得，是很值得紀念的一刻。
白雲浮在蔚藍天空，柔軟得莫名令人心動。
顧寅眠的手索性沒挪開，他直接搭在小姑娘肩上，摟著她穿過熙攘人群。
“我想給爺爺買一尊竹雕，這邊有好多厲害的竹雕師父，雕出來的藝術品特別精致。”
“只要是你送的，爺爺肯定都歡喜。”
桑萸眉眼彎彎地從相機擡頭，恰好與顧寅眠四目相對。
他們的距離是那麽的近。
肩窩傳來溫厚的力量，桑萸後知後覺反應過來，她竟還被顧寅眠親密地摟在懷裏。
身體好熱，如同身處酷暑。
桑萸想要掙脫。
莫名又有那麽點眷念。
初秋的風擦著桑萸脖頸拂過，像是顧寅眠落在她身上的吻。
羞赧地錯開視線，桑萸不敢再看顧寅眠。
秋意分外惹人躁動。
女孩小小的一只，美景映在她眸中，那瀲灩仿佛化作片片桃花兒瓣，飛入他心中。
顧寅眠默默地將小姑娘擁得更緊。
與此同時，前方傳來一陣騷動，高挑纖細的藍裙女郎撐著白底綴桃花的油紙傘，自遠處緩慢走來。輕風將她裙擺搖曳，她每一步都仿佛行走在花間，風采動人。
游客行人皆癡迷地望著她。
桑萸目光不經意落在那熟悉的倩影上，杏眸微微錯愕。
是孫柔。
孫柔很快也看到了她，嘴角漾開淺笑。
顧寅眠有所察覺地隨桑萸擡眸，看到了昨夜見過的女生。
藍裙少女款款而來，她刻意將自己裝扮的幼弱化，臉上的微笑仿佛精心計算過，顯得天真而純潔。可那雙眼睛，沈澱了太多覆雜。
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銳利，冷笑在唇間蔓延。
顧寅眠還沒作出反應，他搭在小姑娘肩上的右臂被推了下去。
孫柔已走到他們面前。
“孫柔你怎麽也在這裏啊？”桑萸禮貌地露出微笑。
“我想給家人朋友買點紀念品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“那我們一起？”
桑萸楞住，旋即點點頭。
不過——
桑萸忽然想起來地去看顧寅眠，男人卻側目望向遠方，不再看她。
怎麽辦？
顧寅眠是生氣了嗎？
桑萸想拽顧寅眠衣袖，可孫柔還在一旁，她剛伸出去的手不自覺又收了回來。
在旁人眼底，他是她哥哥。
那般親密的姿勢，在別人看來很怪異不是嗎？
“我們去那邊逛逛。”孫柔親熱挽住桑萸手腕，帶著她往商街走，沒走幾步，孫柔淺笑盈盈地回眸，含媚的目光凝在顧寅眠的身上，“桑萸哥哥，你不和我們一起嗎？”
顧寅眠眼尾挑起，面無表情的臉忽然有了神色。
他看著孫柔，忽地笑了，只是那笑沒有半點溫度。
桑萸回眸看到的便是他們相視而笑的一幕。
很快，顧寅眠將目光轉向桑萸。
他笑容收了收，脊背挺直，不覆方才的閑適慵懶。
桑萸怔忪地望著顧寅眠，有些錯愕，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。
他此時周身都散發出冷漠的氣息。
像是重新變回以前的那個顧寅眠，那個不易親近對她總是疏離淡漠的哥哥。
桑萸想說些什麽，或者做些什麽，卻猝不及防被孫柔拉著湧入人群，男人的身影徹底埋沒在後方……
秋日的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。
琳瑯滿目的商業街，孫柔與桑萸在香鋪挑選禮物。
孫柔拿了數盒沈香，說是贈與家中長輩。
桑萸便跟著拿了幾盒凝神助眠的線香，先前棠棠總晚睡，這個對她或許有幫助吧。
店內客人繁多，空氣裏有好聞的檀香氣息。
似能靜神。
可她的心為何卻無比的紊亂？
桑萸捧著幾盒香，不安地回頭去尋顧寅眠。
她目光掃過一張張陌生面孔，人群裏卻沒有那抹熟悉的清雋身影。
他人呢？方才他分明還在的。
難道顧寅眠撇下她，獨自走了嗎？
桑萸下意識便要離開正排隊結賬的隊伍，卻被孫柔拉住手腕。
“排在你前面的只有兩個人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桑萸糾結地咬住唇，水潤的粉變成了瑰麗的紅。
孫柔眼底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厭惡。
何必在她面前裝無辜扮柔弱？
可偏偏就是有很多男人吃她這套。
想到那個外貌矜貴的男人，孫柔心中的不甘像是鋪開一張密集的蜘蛛網。
“你在找哥哥嗎？”孫柔放輕腔調，寬慰她說，“放心，他肯定在外面等你呢！”
是嗎？桑萸睫毛微微顫動，惶恐在心尖彌漫開來。
孫柔在桑萸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：“桑萸，你哥住在附近的岳柏客棧嗎？我昨晚好像看見他往那邊去了。”
桑萸心不在焉嗯了聲。
“你哥叫什麽名字？”
桑萸聲音越發的細弱：“顧寅眠。”
孫柔挑眉：“顧……什麽？”
耳畔嗡嗡，桑萸沒能聽清。
她魂不守舍排著隊，心神不安。
顧寅眠真的願意等她嗎？
他那樣繁忙的人抽出時間，一路風塵仆仆趕來畫鄉村；
他那般惜字如金話又少的人，這段時間卻主動同她說了好多話；
他那種疏離淡漠的性子，也逐漸在她面前變得不那麽疏離冷淡了。
她何德何能？怎麽能忍心把這個處處遷就她的男人拋在一旁呢？
她沒有問他的想法，也不顧他的意願，不管他的行蹤。
憑什麽顧寅眠就必須配合她呀？
憑什麽她為了自己那討厭的不會拒絕別人的習慣，就得委屈他呢？他都沒有委屈過她。
酸澀一陣陣湧上鼻尖。
桑萸眼前仿佛起了霧。
“小姑娘，輪到你了，結賬嗎？”
“小姑娘——”
“對不起。”桑萸把懷中幾盒沈香放到桌面，向店員道歉：“對不起，我待會再來買，真的對不起。”
小姑娘語含哽咽。
一雙杏眸沾染水漬，如落了雨般，像夏日初露尖尖角的荷花苞。
那張臉雖不及綻開的牡丹嬌艷，卻清新可愛格外招人憐。
店員是個年輕小夥子。
他怔怔望著那道奔出去的纖瘦身影，腦中仍是剎那的驚鴻一瞥。
女孩含淚的模樣莫名讓他跟著揪心，她是被欺負了嗎？還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。
出於直覺，他質疑的目光落在緊隨其後的孫柔身上。
這個穿藍裙的女孩非常漂亮，從她進店起，便吸引了眾多男性目光。
可他卻更喜歡與她同行的小女生，那樣幹凈仿佛清晨露珠般的存在，既脆弱又透明，讓人好想保護她。
孫柔盯著店員，尷尬錯愕之餘，又倍感屈辱。
桑萸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幹她屁事？
又一個被桑萸外表欺騙的傻瓜嗎？
“抱歉，我同學她有點事。”孫柔在心底暗罵了句，勉強笑著讓店員幫她結賬，“麻煩快點好嗎？我想去追我同學。”
孫柔神情極其自然，語氣溫柔，外加對朋友的擔憂，連旁人都看得為之動容。
店員回神，迅速替她結賬。
孫柔拎著沈香速速走出店門。
氤氳著覆古氣息的街道熙來攘往，卻不見桑萸與那男人的身影。
纖細手指攥緊，孫柔臉上淺笑盈盈，心底卻很生氣。
燦爛陽光傾瀉而下。
孫柔滿腔憤慨更甚。
街巷人聲鼎沸，桑萸目光匆促。
彩色風車、牽著小孩的父母、拍照的旅客……
沒有顧寅眠，到處都沒有。
鼻腔酸澀才壓下去，又浮上來。
他肯定生氣了。
該生氣的。
他又不是毫無理由的生氣，是她錯了。
桑萸黯然地看了眼遠方，不知不覺，空中團成團的白雲被風吹散了。
拽掉發上的櫻桃發卡，桑萸漫無目的地往前走。
顧寅眠就那麽生氣嗎？生氣到都不想看見她了嗎？
桑萸遲疑地從口袋取出手機，卻不小心帶出了一根黑色橡皮發圈。
發圈滾了會兒，落定在青石磚。
桑萸彎腰去撿，一只手卻比她動作更快。
那是極漂亮的手，冷白的膚色，骨節分明五指瘦長，淡粉色指甲殼修剪得清爽幹凈。
桑萸怔怔盯著。
“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？”熟悉的聲調微微上揚，含著細末的戲謔打趣之意，“都不等哥哥的嗎？”
桑萸忽然想哭。
她垂低了腦袋，不讓顧寅眠看見她狼狽的樣子，只搖頭，再搖搖頭。
“送你的花。”一朵紫粉色牽牛花猝不及防出現在桑萸眼前。
頭頂低沈聲音含笑：“昨晚不是答應給你獎勵嗎？”
原來他去給她摘花了嗎？
桑萸掀起濕潤的睫毛，朦朧水霧裏，那朵紫粉色的花兒綻在他指間。
開得真好。
漂亮極了。
“不喜歡？扔了？”這個角度，顧寅眠只望見小姑娘柔順的發，還有小巧精致的鼻尖與唇。
“喜歡。”桑萸反應過來，一把將牽牛花搶到手上。
男人喉間發出一聲輕笑。
桑萸抿抿唇，才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。
“你那同學呢？”
不知是不是錯覺，顧寅眠嗓音明顯冷淡許多。
桑萸身體一僵。
糟糕，她給忘了，把孫柔忘在了九霄雲外。
可如果她顧及孫柔，那顧寅眠呢？
兩個女孩子逛街，他跟在身後，一定無聊又寂寞。
事事哪都有兩全之策？
顧此就要失彼的。
桑萸拋卻糾結說：“我給孫柔發條簡訊，就說我們要去買別的東西，不與她同行了。”
“如果她追問我們的行蹤，你怎麽回覆？”顧寅眠有些意外地望著小姑娘，他眸色深了深，拋給她新的問題。
“那……”桑萸求救地看向顧寅眠，“怎麽辦？”
“哥哥教你？”顧寅眠眉梢微挑，他拿走桑萸手機，捏在手裏揚了揚，漫不經心說，“無視就行。”
那輕佻的模樣，莫名痞氣。
還有點瀟灑不羈的味道。
桑萸突然想笑。
她整個人好像都變輕盈了：“哥哥，你以前好像不是這樣子的。”
“哦？那是怎樣？”
“好嚴肅的。”
“哥哥以前肩上擔子重，底下兩個小的，又還有你這個小小的，壓力太大。”
“……”
桑萸不太服氣：“我只比龍鳳胎小一歲，哪算小小的？”
顧寅眠像是在笑：“你說不算，那就不算。”
這話聽起來好像反話。
桑萸不服氣：“可我們現在都長大了呀。”
顧寅眠看她一眼：“唔，你確實長大了。”
長大到他不需要再隱藏自己的那份情愫，長大到他終於能自私的把她占為己有。
顧寅眠握住桑萸的手，嘴角笑意不自覺深了些。
桑萸仰頭，那些鍍在顧寅眠臉上的暖光像濾鏡，襯得男人絕世無雙。
不過本來這世上就只有一個顧寅眠。
在她心中，永遠都是最好最好的顧寅眠。
“對不起。”想到剛才的事情，桑萸還是很在意很難過。
“為什麽說對不起？”
桑萸笑著搖搖頭，不肯再多說。
她目光描繪著手上的那朵牽牛花。
在心底說。
對不起呀顧寅眠，剛才為了微不足道的別人扔下你。
以後不會了。
只要你不扔下我，我就不會拋掉你的。
哪怕我們在一起的目的並不單純，但好像沒關系的。
“我們去給爺爺挑禮物吧。”終於收拾好心事，桑萸嗓音清清脆脆的，很通透，“我看中了兩個竹雕，你幫我拿主意吧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還有送給棠棠的沈香，我放在香鋪沒來得及結賬。”
“那我們先折回店鋪。”
“好，不過我在想送伯父伯母什麽禮物好呢，還有二哥，他……”
小姑娘的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。
粉唇張張合合。
是快樂的吧？
顧寅眠專註地望著女孩眉眼，她是因為同他在一起而感到快樂嗎？是為他才開始學著去拒絕別人嗎？這份快樂算動心嗎？
顧寅眠嘴角不自覺上揚。
算了，他哪有那麽的貪心？
他不求她愛他深切濃厚，只求小姑娘對他的這份動心如溪流，潺潺涓涓，永遠都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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